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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3-30 21:38:14

爱的罗曼史(小说)转载

 

   引子
  吉他是西洋乐器,漂洋过海来到国内没多少个年头。最初迷上这门乐器的人,没有一个是正道学来的,没有老师、没有教材,拨拉着几十块钱得来的宝贝,虽然没有音乐可谈,没有技术可讲,但这拨人对于吉他的痴迷程度却是与日俱增。再后来,有了文化大革命,那段时间对于搞艺术的人是痛苦不堪、欲罢不能的,可仍旧有人在偷偷摸摸地练琴,十年动乱一结束,坚持下来的人有了成果,差距立刻也就产生了。就像盘古开天辟地一斧子,专业和业余就明摆在那儿了。
  学吉他的狂潮真正兴起,是伴随着港台流行音乐铺天盖地而来的。弦还没有校准、手还像鸡爪子般生硬地卡在吉他指板上。不管是噪音还是闷音,吼出来的歌声总比吉他要百倍嘹亮。那是一种时髦,是年轻人的特权,是校园里青年男女喜爱的又一对象。吉他有淑女般轻巧、优美的流线体,淡黄色的面板散发着清幽的木质醇香,有时不知是因为那些糜烂的伤感歌曲赋予了吉他新生命,还是吉他本身的外观和音色陶醉了弹吉他的人,用一夜之间和雨后春笋来形容它在中国版图上“腾腾腾……”迅速占领青年人的心是绝不夸张的。
  
  第一章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燃了近十年的吉他热情逐渐归于平淡。丰富了的各种文化娱乐活动抢占着吉他市场、消磨了吉他热情,卡拉OK、健身会所、游山玩水、谈情说爱、恢复高考……
  然而就在吉他热平淡消失的假象中,一股暗流却越发汹涌,越走越深,真正的吉他艺术走上了艺术殿堂。
  多年以后,万宏波才知道世界三大乐器之首分别是钢琴、小提琴和古典吉他。排名是分先后的。轰动一时的民谣弹唱和夹杂着愤怒啸叫的电吉他居然都是不入流的。大跌眼镜的同时,万宏波初次听到了用尼龙琴弦拨奏出的声音,婉如仙乐缭绕,柔美音色刹时把他的灵魂带出了壳,置身其中,思绪竟再也拨不出来了。
  八、九岁时的万宏波性格内向,话不多。住在县人武部大院的宿舍区,同院的小屁孩经常搞出一些让大人不开心的游戏花样,而万宏波却很少参与其中。小宏波长着一张很可爱的娃娃脸,这使得很多中、青年妇女都会对他多了几分青睐,而他也很喜欢被其中几位年青漂亮的阿姨抱在怀中,揪揪腮帮子,亲亲脸蛋子,美滋滋的感觉相当地受用。
  十四岁的万宏波第一次接触吉他纯属偶然。一天下午,小宏波晃荡着膀子,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武部大院里。邻居范家有兄弟俩个,都比万宏波大几岁。老大叫范大军,老二叫范小军。平时兄弟俩爱好健身,家里自制的铁杠铃,两个万宏波都抬不动。这时是中午,寂静的午后被兄弟俩锻炼时发出单调机械的碰撞声侵扰着,格外不入耳。万宏波探头从大门口向里张望,正被范大军瞧见。
  “嗨!万宏波”。范大军叫住了正想离去的万宏波。
  万宏波瞅着地下的杠铃“嗯”地应了一声。
  “来,给你看样东西”。
  范大军拉着万宏波的手腕,一同走进西间卧室。直入眼帘的床铺异常零乱,门窗大开,室内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港脚的气味。
  “吉他”,范大军指着靠窗床边的一把乐器说。
  范大军让万宏波看的是一件他从未见过的扁葫芦状的乐器。它斜倚在床框边,长长的黑脖子足足占了整个乐器的一半高度。万宏波提起了那把叫做吉他的玩艺儿,感觉琴轻轻的,大大的。当琴体拖离地面时,发出了低低的沉闷而空荡的声音。
  “拨一下!”范小军在背后嘟哝了一句。
  万宏波没拨弦,把玩着这个与他个头差不多高的大家伙。凑近看着吉他,当他看到斑驳褪色的面板和锈迹清晰的钢弦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放回了原处。
  这是万宏波第一次与吉他的亲密接触。
  夏天的夜里热的让人睡不着。蚊帐不知什么时候被撑开了一道长缝,万宏波的小腿肚痒的已经抓出了血印,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泡憋了十来分钟的尿,终于让万宏波不得不起身打开了房门。舒畅了以后,他睡意全无,径自走到大门口,手托着腮帮坐在热气蒸腾的台阶前。
  朦胧中,传来一首熟悉的歌曲: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
  万宏波不着调地哼哼着,情不自禁地随着节拍上下点着头,右手在胸前拨拉着,就像歌声中的吉他伴奏是经他的手拨出的音符。片刻后,他回到卧室,重新躺回在床上。
  这一觉,万宏波睡到了自然醒。


 第二章
  大学时代,吉他给万宏波帮了不小的忙。级部联谊会上,万宏波的吉他弹唱成了女生们瞩目的焦点,姑娘们毫不吝啬地把热情和掌声给了他。这让男生宿舍春意萌动的小伙子们格外羡慕和忌妒。万宏波随手拨了几个和弦,很正经地弹唱着一首流行歌曲,四周有人轻声地和着,袁梦安就是迷恋他的其中一位。她不仅迷恋他的吉他,也迷恋上了这个内秀的男孩。而让万宏波喜欢袁梦安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说话的声音太甜美了,每次交谈,万宏波的注意力总会被吸引到她甜润柔和的嗓音上,且从无例外。后来,他们瞢懂的恋爱过程就像天边的云来得浑厚,去的无迹,甚至都无法回忆是怎样分的手了。
  若干年后,万宏波在赴儿子的家长会上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那位女士也用迷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一番,然后俩人异口同声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袁梦安比学生时代略胖了些,高贵典雅、气质端庄,这是袁梦安给万宏波的第一印象。他下意识地按了按自己隆起的肚子,在心底里不由地笑起了自己。
  “你好”。隔着课桌,袁梦安把手先递了过来。
  “你好”。万宏波先是闻到了女人身上特有的清香,慌不迭地也送出了一只手。
  “敢问吉他高手现在何处高就?”袁梦安微笑着略带恢谐地问候。
  “哪里,就一职员。你呢?”万宏波立即回问了一句。
  “省台”。袁梦安简要而甜美地说。
  “不错啊!”万宏波把‘不’字声调扬的很高,接着问:“电视台?”。
  “不,电台”。袁梦安缩回了手,仍然面露微笑。
  家长会散后,班主任提出几位同学的家长留下来单独交流,万宏波是第一个。班主任要说什么,万宏波是清楚的。李老师说:万吉声这孩子很聪明,这次考试的名次掉了四名,作为级部优秀学生,学校很重视,家长更应引起高度重视,要多花些时间在期末考试前多多陪伴孩子,还是完全有希望拉回到年级前十名的。万宏波只是点头应着,没有说什么。聊完了一扭头,才想起忘了和袁梦安打招呼。等他在人堆里掂脚寻人的时候,袁梦安早就离开教室而去了。没与袁梦安交换一个联系电话,万宏波的心中竟生出了丝丝的后悔和怅然。
  万宏波骑车行在汇生路上,马路两边白色的织光灯将他的身影魔幻般地拉长又压缩成一个点,既而又迅速地拉长、压缩……
  
  第三章
  万宏波得到的第一把吉他,是堂哥当兵前送给他的。拿到琴,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欣喜。那时的万宏波已经能用吉他凑出简单的旋律,记忆中能够哼唱出的调子,也很快就会在万宏波的指尖流淌出来。
  对音乐的喜爱,在万家是有遗传的。万宏波的父母都是当兵的,对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革命歌曲张口就来。万宏波的父亲年轻时曾指挥过军区万人大合唱,那恢弘激越的场景至今印映在万国庆的脑海里,一直让他自豪、感动着。学生时代,万宏波的妈妈对他说:你喜欢弹吉他很好,对音乐的喜爱可不能仅限于吉他方面,你要多欣赏各种风格的音乐,才能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和提升自身的音乐修养。
  于是,小万宏波的音乐才能在学生时代就初露锋芒。他的零花钱几乎全用在了购磁带和书上,古今中外,无所不听。音乐课时,老师弹着风琴一句句地教孩子们唱歌,万宏波只唱乐谱。起初,他很认真地看谱视唱,时间一久,只要听见风琴声响起,他就能立刻准确地唱出谱子。与那些连歌词还没记住的懒洋洋地孩子们一对比,音乐老师惊喜之余对这个孩子多了份喜爱。万宏波做了音乐课代表,对他的音乐考试与其他的孩子们也不一样,只要唱对谱子就能得满分。
  这就叫天赋!
  天赋有,但后天培养同等重要。可惜万宏波只得到了前半部分。直到三十岁以后,他才重新拾起吉他埋头古练。练的是世界第三大乐器——古典吉他。梦想大器晚成的万宏波不再断断续续地玩琴,他投入了自己所有的业余时间和辛苦。用着魔形容也好,用痴迷形容也罢,这一次万宏波是撤底地沉入了古典吉他的世界……


第四章
  如果把民谣吉他演奏比喻成清新诱人的水果,则古典吉他的音色华丽优雅且技巧博大精深,就更像是调制后回味无穷的水果沙拉。
  万宏波趿着拖鞋,耐不住客厅里的闷热,搬了把椅子来到院子里。坐在椅子上,他跷起了二郎腿,将吉他放在胸前,定了定神,一曲“爱的罗曼史”于宁静中透着浪漫,舒缓畅然。
  这只曲子,万宏波不知弹过多少遍。在市里的大剧院他演出过,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他演出过,在单位年终的联欢会上也演出过,多年的功夫凝聚在这首曲子上,让万宏波有了极大的发挥余地,给他平添了不少夸赞。
  让他不厌其烦地弹奏“爱的罗曼史”,原因有两个。
  原因一:这是万宏波接触古典吉他曲目,入门学会的第一首曲子,第一部分容易上手且旋律优美,为大众熟知;
  原因二:正是在能够完整地弹奏完这首曲子后,万宏波才拥有了第一把属于自己的古典吉他,尽管这把吉他的寿命不长;
  还有一个原因,是万宏波从来不想也不愿提及的。那就是万宏波的记忆力不大好,视谱弹奏没问题,一离开了曲谱就变成了熊瞎子。这一点着实让万宏波心生郁闷。
  而现在这无人打扰的万宅小院,乐曲正一首首地和缓流淌。万宏波独享着这份宁静,静谥中十分的惬意。
  
  第五章
  万宏波正端着碗吃饭,手机刹时响了起来,他习惯性地将手机套在耳边含糊地应了一声。
  “是万宏波吗?”
  “是我啊”,万宏波听出是女人的声音。
  “袁梦安”。
  “哟!是你啊。”万宏波直视着对面的儿子,急急地咽下了嘴里的饭菜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号码?”
  “我们老同学好多年没聚了吧”,袁梦安没有回答万宏波的提问,接着说道:“明天上午九点,我到你们单位有个专访。完事我找你,行吗?”
  “哎——行”。万宏波吃惊中还没回过神儿,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她是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上班的?我有说过吗?
  万宏波犹疑地想着,轻轻摇了摇头,继续叭着碗里的饭菜,却再也嚼不出味来。
  整个上午,万宏波的心窝着股莫名的燥动,直到快下班时,他才听见办公室外廊道里传来了急促的鞋跟叭嗒声。
  当袁梦安一袭白色连衣裙出现在万宏波面前的时候,就像一阵清风卷起一道清香扑面而来,让他的眼睛陡然一亮。寒暄了几句,袁梦安提出就近吃个简餐,理由是专访耽搁了时间、下班时间也过了。这两点理由都是万宏波所无法拒绝的。
  午餐,他们就近选择了里约咖啡。
  午后的里约咖啡光线有些朦胧。咖啡店的正南面是万宏波单位二十一层的大楼,此时夏日的阳光被高楼完全地遮挡,咖啡店里阴暗中透着阴凉,在背景音乐中生出了些许浪漫的情调。
  就餐时,俩人闲聊着大学后同学们的去向。袁梦安的声音仍然迷人而柔和,偶尔低低的笑语竟将万宏波的思绪引领到了遥远而又不知名的地方。
  服务员撤掉套餐后,一线日光刺入了万宏波的眼睛,他下意识地向沙发扶手处挪了挪。
  “说说正事儿吧”,袁梦安笑意仍然挂在脸上。
  “洗耳恭听!”万宏波说。
  “你现在还弹古典吉他吗?”袁梦安问。
  “嗯,不经常”。万宏波看着袁梦安,想从她的眼神中揣摩这句问话的用意。
  “我现在手上有档栏目,叫‘佳音佳话’。如果你有兴趣,不防带着你的琴来试试音,怎么样?”看到万宏波不动声色地面孔,袁梦安继续说道:“这档节目是我向省台争取的,时间是周二凌晨零点到一点半。”
  袁梦安征询的目光落在万宏波的脸上,让万宏波的神情有些迷乱。
  是啊,这不正是万宏波曾经的梦想吗?他答应了,压抑住心底的喜悦和激情。
  袁梦安就此打住了话题,只是说试音的时间以后再电话联系。
  万宏波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俩人沉默着饮尽杯中的咖啡,又小坐了一会儿,看看下午时间过去了一半。万宏波起身结完账,与袁梦安分手而去。

第六章
  骊川县建在平原之上,很久以来这里一直是一座地处偏僻、人烟稀少的镇子。一马平川的旷野,四周一望无际。解放后,小镇成为连接周边几坐大城市重要的交通枢纽和货物集散地,商业较发达。改革开放后,先有部分商人汇聚此地,继而人丁日益兴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经过区划调整,几经争议之后,骊川被设定为X省会城市一小时经济发展圈,骊川县就此改名叫骊川区了。
  骊川区的年轻人有着浓郁的都市性格。汇生路是骊川区繁华的街道,也是贯穿新区东西的主要生活干道,各式娱乐场所鳞次栉比,偶尔有些政府部门位列其中。万宏波就在路东首二十一层的欧式商办大楼里做了一名普通的政府职员。
  万宏波的日常工作清闲居多,偶尔忙起来,也会在两三天结束。单位网络成了他消磨岁月的“利器”,打打材料、看看新闻、关注一下吉他网站论坛更新,再有就是巡游QQ、MSN、UC上随意的聊侃。
  汇生路向东,跨过汇生河和三个街道,在区政府大楼东侧,一幢二十七层的高楼与区政府大楼遥相呼应。大楼功能分作四块:底下六层是新联商场,七到十三层是省电视台分部,十四层到十九层是省电台分部,十九层向上租给一家杂志社和数家私营公司像教育培训机构、商务礼品批发、外地驻骊川区联络代办处等等。
  袁梦安是电台七位副主任中的唯一女性。此时,袁梦安已将手中的新栏目草案认真进行校对,梳理后整齐有序地挪到办公桌的右上角。然后,她轻缓地舒了一口气。
  草案的首页上赫然竖列着一排字:
  ‘佳音佳话’草案
  
  第七章
  当袁梦安打开录音室的时候,一股暖湿的霉腐气味冲着万宏波扑鼻而来,他不禁把鼻头揉了一下。袁梦安笑着说:“多少年了,我对这种气味早没感觉了。是不是特刺鼻?”万宏波忙说:“没有,还好,还好。”
  一道玻璃幕墙把录音室隔成两间,里间是控制室,隔着幕墙,万宏波清晰地看见袁梦安的面前有无数蝇头大小的红、绿色灯头在不停地闪烁。外间的录音室里,万宏波则被安排坐在一张靠背椅上。
  袁梦安在对面做了个手势,示意万宏波把耳麦戴起来。万宏波摘下耳麦套在耳边,立刻听到一段轻松悦耳的音乐声滑入脑海。袁梦安对他伸了伸大拇指,询问地望着他。万宏波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他随即把吉他背包放在膝头,打开拉链,取出一把金黄色的古典吉他。吉他表面硝基亮光清漆在澄色柔和灯光的照射下,把天花板和万宏波的面部映射出金色的光晕。使得这把相伴他多年的古典吉他平添出无限的华贵与妩媚。
  袁梦安微笑地看着低头调音的万宏波,眼中流露出一丝钦羡与柔情。她给了万宏波一个高音E,这是吉他第一根空弦的标准定音。万宏波立刻抬起头来略带诧异地扫了一眼袁梦安。眼光相遇的那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了。
  万宏波先弹了一首索尔的《月光》,他的指尖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琴弦,在袁梦安的眼前展现出一幅梦幻般迷人的美丽画面,朦胧的银色月光下静谧的田野、河流、村庄深寂辽远,乐曲与情感的交流被演译成混然一体。索尔在古典吉他届被誉为“吉他史上的贝多芬”,他的代表作品《月光》也成为了古典吉他曲中的不朽名曲。
  没有只言片语,万宏波用吉他诉说着一段段情感故事。从巴洛克古典时期到近现代浪漫时期作品,一首首,一段段,万宏波与袁梦安的时光仿佛停滞了。当万宏波弹完所有准备的曲目,抬头看向袁梦安时,竟发现她微笑的眼框里有泪花闪动。
  走出录音室后,袁梦安把一盘母带交到万宏波的手中,说:“这是你今天的录音,回去听听吧!”
  万宏波接过说:“谢谢”。
  袁梦安说:“到我办公室坐坐吧,就在隔壁。”
  万宏波收好吉他说:“好”。
  袁梦安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室内物品很少,光亮整洁,简朴大方,窗台和茶几上置放了几件常青植物。若大的办公桌面干净有序,一部电话、一张像框和几本卷宗规则地摆放着,看上去心宁舒畅。
  趁袁梦安给他倒水的空儿,万宏波瞟了一眼像框,看到上面和袁梦安贴脸相拥的女孩很面熟,突然间他想到了,那不就是儿子万吉声的同桌女孩吗?
  万宏波的心一下释然了,他低低地默念着:难怪她会知道我的电话和单位了!
  袁梦安转过头来,问他刚才说什么。万宏波说:“没有啊,我就看您这孩子挺惹人喜爱的”。

第八章
  黄昏后的骊川初现魔幻般的色彩,各式彩灯招牌流光溢彩、斑驳陆离。晚饭后的万宏波有独自散步的习惯,他向儿子借了学习机,一边走一边打开盒盖,放进了那盘录音带。轻轻揿下播放键,耳机里嘈杂几声,又安静了几秒,接着他听见了背景音乐中袁梦安的播音词:
  “久居城市,匆匆的你总是在与时间赛跑着,疲惫的你的心有些累了吗?欢迎来到心灵解码,让您拥有快乐好心情的‘佳音佳话’,我是袁梦安。聆听新音乐,传递新感觉。在梦幻般的旋律中遨游,在古典吉他的天堂里自由飞翔。清凉夏夜是适合回忆、适合音乐的,让我们快快叫醒耳朵,共同尽享古典吉他的异域魅力吧。”
  万宏波的思绪一下又被带到某个熟悉的地方,听着袁梦安细腻、轻缓、柔和的嗓音,他走进巷子的脚步慢了下来,期待中想听到更多袁梦安的声音。
  然而,他听到的是自己吉他的声音。熟悉的旋律再次响起,被万宏波演绎的“爱的罗曼史”第一次通过学习机传进他的耳朵。
  万宏波认真地听完了他今天录音的全部吉他曲,却有些异样的触动。整张音乐像一顿美味的大餐,在色香味上总感觉差了那么一点儿。万宏波自个儿也说不出来由,只好先置于脑后不问。
  这一夜,他始终无法入睡,脑海里杂乱无章地飘过各式画面,剧院里的演出、校园草地上的弹唱、省电台的录音还有袁梦安微笑而信任的目光……
  
  第九章
  连续两天阴雨给骊川的暑热送来难得的清凉,行走在汇生路上,竟有初秋般的感觉。
  周末,万宏波决定给袁梦安打电话,约请她到里约咖啡聊聊天。袁梦安很爽快的答应了。
  里约咖啡略显暗淡,稀稀两两地坐着几桌低语的青年,空气中依然散发着淡幽的清香。
  万宏波在盥洗室外对着镜子蘸了蘸水,在头上拍了拍,把垂落眉际的发梢梳理上去,又掸了掸衣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表,抬头向咖啡厅内扫视一眼,正看见袁梦安坐在上次的那个位置上,指着菜谱向服务生点着什么。然后服务生礼貌地撤下菜单,拧身给走来的万宏波让开沙发的座位。
  “哈!”袁梦安看到万宏波说:“我以为是我先到的呢,刚才我怎么没见你呢”。
  “搞整形艺术了”。万宏波说。
  “唐僧看书,一本正经啊”。袁梦安故作仔细地瞅着万宏波说:“还能认得出来,是你。”
  万宏波笑着把那本草案推到袁梦安的面前,说:“大才女,我拜读过了。斗胆造次评论一回,那是斑马的脑袋——头头是道呀”。
  袁梦安说:“别夸我了啊,台长夸我我都没这么高兴过呢。”
  万宏波说:“那只能证明我没去你们台,台长人选也就只能凑合着降格使用。”
  诙谐的调侃引得俩人乐呵呵的,直到服务员端上一只银色咖啡壶,俩人这才稍稍庄重了一些。
  万宏波轻轻搅拌着壶中的咖啡,先倒进袁梦安的杯中,自已也续了一杯,呡过一小口。万宏波看着袁梦安的眼睛说:“那档节目能不能暂时放一放?”
  “为什么?”袁梦安很平静,直视着万宏波说。
  “问题出在我这儿。”万宏波解释说:“我弹的也许有问题,因为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跟着感觉走,练的野路子。听过那盘磁带后,总觉得与原曲的味道不一样。”
  袁梦安微笑地看着他,继续问道:“今天星期几?”
  万宏波一怔,脱口说:“周三呐。”
  “嗯,今天晚上十一点半,是我的栏目重播。你昨天没关注吧。”袁梦安说。
  “啊?已经播出去了?”万宏波讶异又亢奋地问。
  “再给你个机会,过了今晚就听不到了啊!”袁梦安说。
  万宏波连说了几声‘是’,接着说:“我怎么就一不留神给忘了呢。”说完又向服务员要了一道果盘。
  俩人一边看着里约咖啡店外的景致一边天南海北地聊着,夕阳映罩着城市的每幢建筑和行人身上,也映照在步出咖啡店的俩人身上。
  袁梦安转头对万宏波说:“送老同学一程好吗?”
  万宏波立刻说:“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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